我们的流浪猫

自从我家的院子里铺了一个木平台后，几乎每年都会有一窝小猫出生在平台下。

2018年出生的第一窝，是两只帅气的白猫，但母猫是一只黑黄相间的陆龟，绿眼睛我们的流浪猫，瘦骨嶙峋，惨不忍睹。陆龟很敬业，每次我打开阳台门给宝宝们放食物的时候，它都会二话不说冲上来，对我挥舞着铁砂掌，既给了我警告，也打断了我试图靠近宝宝们的企图，然后警惕地看着宝宝们吃东西，等宝宝们吃完，它就吃点剩饭。宝宝们在我家菜园里玩的时候，它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敢有一丝放松。在我家小院住下没多久，它就带着家人搬到了附近有平台的另一个小院。我搞不懂它为什么要搬家，是嫌贫爱富，还是为了安全起见，想有三个洞？我想，从它多疑谨慎的性格来看，应该是后者吧。 它的寿命很长，三年后，我还是会时不时看到它来我家院子，但它变得可怜兮兮，失去了猫妈妈的傲气，不过每次喂食，它好斗的基因就会被唤醒，我总是措手不及，还被它抓伤过两次，不得不去打狂犬疫苗。

第一窝宝宝和妈妈

第二窝出生了四只橘猫和一只狸猫，猫妈妈是一只橘猫，和它的宝宝一样，有着尖尖的下巴和修长的身躯，走起路来犹如迎风扬柳。下雨天，猫妈妈抱着宝宝们，一个个地把它们搬出院子，这时候看起来，猫妈妈是果断而有力的。这窝宝宝出生在2019年，也就是我家狗狗阿布去世的那一年。那一年，老西和阿布一蹲一站地站在阳台门前，隔着玻璃看着五只小猫在院子里玩耍打闹，成为我脑海里最美的画面。其中两只宝宝，还没成年，就死在我家院子外的草丛里。那时，猫妈妈还在那儿，平静地躺在宝宝们住的小屋里，前爪藏在袖子里，闭着眼睛，仿佛在冥想。很快，另外三只宝宝也消失了。

第二窝宝宝和妈妈

2020年出生的第三窝五只橘猫，一只短毛，虎脸，四只长毛，毛茸茸的，胖乎乎的。其中一只长毛宝宝，嘴巴是白色的，脖子上戴着白色的项圈，很可爱很萌，但是有点冷。另外三只长毛宝宝长得很像，很难辨认。猫妈妈也是橘猫，现在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只猫妈妈是什么样的性格，大概是个很随意的妈妈吧，记得我抓着宝宝们滴眼药水的时候，她一脸茫然，好像跟她没关系。等宝宝们长大到可以吃固体食物的时候，她就会跟宝宝们争抢食物，打宝宝们的头，命令他们给她最好的喂食位置。虎头宝宝偶尔也会效仿，攻击其他宝宝，猫妈妈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从不干预。 但偶尔，当小猫们挤到她身边时，她会退到一边，看着小猫们大快朵颐。有一次，母猫抓了一只喜鹊，叼在嘴里，偷偷溜到平台下喂小猫。

第三窝宝宝

等小猫咪长大了，老西就用从中俄边境买来的大煎锅，拌上一大锅猫粮，端到院子里喂小猫咪，小猫咪们立刻围上来，不耐烦的喵喵叫，用爪子拉老西的手，让他放下锅子赶紧走。

很快，猫宝宝们就能够跳上屋顶了，也能走过隔壁的石榴树了，它们总是会爬到树顶上来回荡荡，搞得我和老西担心得不敢呼吸。猫妈妈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直到消失不见。猫宝宝们渐渐地把我和老西当成了它们的父母，它们总是聚集在阳台门前，用野蛮的声音喊着吃晚饭了，还会在阳台门一打开，就冲进屋里跑来跑去。作为一个洁癖患者，我仿佛看到一簇簇细菌在四处乱窜，就疯狂地追赶它们，拼命把它们赶出去。

秋天，小猫们爱上了捕猎，它们在竹林旁的草地上围成扇形的圆圈，十米开外，一只小鸟正在草地上觅食，它们坐着看着小鸟，看上去很悠闲，但眼睛却紧盯着目标，它们坐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弯下腰，在地上爬着继续观看。突然，它们弯下腰，踮着脚尖向前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它们停了下来，弯下腰，再看，再站起来，继续向前走。随着它们离小鸟越来越近，扇形的圆圈也逐渐缩小，最后，它们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小鸟还在干草丛里寻找食物。突然，仿佛听到了发令枪的声音，五只小猫像豹子一样跳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向小鸟扑去。但小鸟的速度更快，它飞上了天空，穿过了竹林，消失了。 小猫们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然后散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坐下，等待机会再次到来。

不久，我家阳台门口就出现了一簇喜鹊羽毛，羽毛柄连着一只血淋淋的鸟屁股。我感到恶心，想吐。我知道这是小猫送给我的礼物。但我还是把这件珍贵的礼物扔到了院子外面很远的地方。

但很快，羽毛又飞回了阳台门口。我又把它扔了一次，它又飞回来了。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直到我把羽毛装进垃圾袋，扔进了垃圾桶。

冬天来了，小宝宝们挤进前一个宝宝住的小屋，挤在一起取暖。总有一两个小宝宝被无情的同胞从小屋里挤出来，蜷缩在小屋旁边一个铺着棉絮的塑料盆里。被赶出来的人从不反抗，只是默默接受现实。

第二年，元旦后的一天，邻居家的院子里挂了十几块腊肉。当天深夜，五只小猫在我家阳台门口喵喵叫。借着阳台的灯光，我看到阳台门口的砖地上放着一块一两公斤重的腊肉，红彤彤的，诱人极了。我吃了一惊。五只小猫围着腊肉，不停地用爪子戳着肉，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好像在说：肉很新鲜，赶紧拿进屋里吃吧！

这礼物吓死我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掉！猫宝宝们让我感觉不近人情，不公平，我该怎么面对隔壁的叔叔阿姨们？而且疫情发生以来，在主人群里，时不时有人指责流浪猫狗，指责喂养流浪动物的主人，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甚至有人要把流浪动物全部杀掉。这种偷宝宝的小偷小摸，不是递刀子给人吗？

我出门捡起腊肉，心里七上八下。总不能把它扔回老头的院子里，怕老头拍拍身上的泥土，带回家煮着吃，谁知道会不会闹肚子？总不能把它扔出院子，各奔东西。虽然我希望这块肉能走得越远越好，但我相信小猫们还是会再送回来给我的。想来想去，我还是想不出好的办法。天寒地冻，我最后把腊肉扔在了站台的门口，想着明天早上再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我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早上，我推开门，往站台下面偷看，里面空无一人。远远望去，目之所及，没有看到那块滚烫的腊肉。隔壁那个早起扫院子的老头，也平静如常，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小猫们也都正常。 一大早就在院子里追着打，我怎么也想不通，不过赃物不见了，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五只猫在我家院子里过完春节后，追求者纷纷而来。白猫、黑猫、黄猫、三色猫穿梭往来，白天追逐阻拦，晚上嚎叫，热闹非凡。不知道是受不了打扰，还是追求爱情，三只猫宝宝——白围巾和两只长毛宝宝，却相继离家出走，只剩下虎头宝宝和一只长毛宝宝。两只被留下的猫咪过着平淡的生活，似乎对悄悄到来的春天无动于衷。

可是有一天，虎头宝宝突然不见了。仅存的长毛宝宝开始精神不振，无精打采，整天昏昏欲睡。每次我叫醒它，它都皱着眉头，半睁半闭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看着我。一天早上，它终于吐了。我决定带它去看医生。我把它放在自行车的车筐里。可是，推着车刚走几步，它就从车筐里跳出来跑掉了。从后面看，小老虎看起来很健康，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我停好自行车，回到家。它已经比我先回到院子里，继续在窝里睡觉。下午再见到它的时候，它的脸已经皱成一团，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我把它装进箱子里，推在车上，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它又跳又挣扎，力气很大。至少我给它量了体温，有40多度。 医生说需要做一系列检查，一二三四五，我告诉你。我看着小猫绝望的眼神和扑腾的身子，心里很纠结。我想救它，又怕小猫受苦，就像狗狗阿布那样，又心疼自己损失的钱，总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一只流浪猫吧。

最后医生给长毛宝宝打了一针，医生说先打5针看看，如果3天还不退烧就没救了。

第二天，一切都平静了，我一看它，它就喵喵叫。它吃了不少猫粮，还爬上了老人家的石榴树。第三天早上，我们起床的时候，它已经坐在阳台门口等着吃早饭了。它吃完饭后，我摸摸它的头，它眯着眼睛，扭着身子，好像想让我再摸它几下。我进屋很久之后，它还坐在阳台门口，眼巴巴地往屋里张望。我多想它进屋来，好好爱抚它，给它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怕它身上的跳蚤，怕它可能得的传染病，怕它必然要经历的生老病死，怕生死离别那令人心碎的感受。一个阿布就够了！

我离开了阳台，回来时发现一只三色猫在阳台上游荡了好几天，它正对着长毛宝宝开心不已。三色猫正享受着高高在上，直到我打开门，大叫着把它赶走。

之后，长毛宝宝整天躺在纸箱里，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回来，躺在纸箱旁边，眼神里满是悲伤，守护着爱人，不离不弃。不敢靠近。晚上，老西下班回家，想带着长毛宝宝去打第三针。但找遍了院子我们的流浪猫，也没见长毛宝宝的踪影。

整夜都下着毛毛细雨。

第四天、第五天，还是没有长毛宝宝的踪影。第六天，我把站台的每一个出口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在种有桃树的出口处，发现了死去的长毛宝宝。我回到家，泪流满面。

傍晚，老西终于回来了。我站在窗前，看着老西把长毛的婴儿埋在葡萄树下。风渐渐大起来，外面天色昏暗，只有路灯是红色的，星星点点亮着。

过了几天，隔壁的老头告诉我，前段时间隔壁邻居家的院子里死了一只姜黄色的猫，我猜想那可能是只虎仔。

我对老西说：请你把平台的所有出口都封住吧，我不想再看到死亡。老西说：死亡是自然规律，不要害怕！

一年后，白领巾宝宝又出现在我家院子里。它胖胖的，毛也更飘逸了猫不会埋屎怎么办怎么训练，也更漂亮了。但它依然很孤僻，吃完饭就走，不让人靠近。来过几次之后，有一天，它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眼角有血迹。大概是被别的猫抓伤了。

我要治好它！这个念头太强烈了。我蹑手蹑脚地出去抓它。可它却吓得跳了起来，赶紧跑出院子，躲进了竹林深处。第二天我又见到它，它还是不让我靠近。几天后我再见到它，它眼角的血迹已经消失了。之后，它就永远地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2021年的夏天，站台下并没有诞生新的生命。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有些失落。进入夏天之后，我经常从站台入口往下看，仿佛期待着站台下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小猫们居住的小屋依然放在院子里，没有被搬走。从北往南游荡的成年猫偶尔会在小屋里走来走去，嗅嗅味道，但从不停下来。

七月的一个早晨，我们遇到了一只流浪猫，名叫苗香，是一只三个月大的白色小猫。

那时，它正坐在楼门口的一辆电动自行车的踏板上。我们出门时发现了它。我们叫它，它乖乖地回应。我们给它送牛奶，它乖乖地喝了。我们离开时，它趴在踏板上静静地等待。几个小时后我们回来时，它还在那里，竖着两只长耳朵，嘟着粉嘟的小嘴，温柔地看着我们。

我们冲动地把它带回了家，不知道是因为它漂亮还是可爱（它扮淑女的本领真好），还是因为时机正好。

我似乎已经把长毛婴儿死亡的阴影抛在身后了。我无法解释是什么融化了我内心的坚冰。

我们给它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弓形虫病、跳蚤什么的传染病？它经受住了考验，一切正常，除了皮毛上有一些跳蚤的粪便，几乎没有瑕疵。我们给它打了疫苗，给它做了内外部驱虫，用湿巾给它擦了擦身体，正式把它迎进家里。

三个月后，我们给妙香做了绝育手术，手术后，她从一个每天闹腾、在电视机前溜达、在纱窗上徘徊、在楼上楼下狂奔的“霹雳娇娃”，变成了一只每天依偎在我们怀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病猫。

经过一个月的禁闭，它的体力逐渐恢复，但不再从马桶里舀水，不再沉迷于游戏，更不会破坏房屋，不再像拖拉机一样打呼噜，它的快乐越来越少，越来越短暂，当我们对它阿谀奉承时，它不再抬眼俯视众人，眼神里开始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这就是作为家猫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老西带了一只出生在胡同人家、才一个半月大的蓝猫兰迪来陪妙香。妙香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黑崽吓坏了。小家伙的第一步吓得妙香倒退了好几步，喘着粗气。妙香整天阴沉地盯着闯入者，表情严肃而紧张。渐渐地，妙香开始有了杀意。兰迪刚从“庇护所”里出来，妙香就用尽全力砸了它，然后用全身的重量毫不留情地碾压它，想要杀死它。我们赶紧抱起兰迪，把它从虎口中救了出来。兰迪一脱离危险，就试图挣脱我们的束缚，踉踉跄跄地跑回妙香身边。这小家伙多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啊！

兰迪在苗香的压制下逐渐长大，他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强壮。但苗香的体重也突飞猛进，依然可以毫不费力地碾压兰迪。战斗时，苗香眼神凶狠，怀着对兰迪不可调和的仇恨奋力拼搏。休战时，苗香眼神呆滞，眼皮耷拉着，蜷缩在角落里，无精打采。这种亢奋和压抑的状态一直跟随苗香进入2022年，没人知道该怎么面对。半年多来，我们没能拍到苗香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的照片，他刚来我家时的灵动和俏皮，已经荡然无存……

兰迪

美妙的香味

2022年，我家的平台下又生了第四窝小猫，这次又是三只橘猫，体型小，似乎先天不足，长得非常像，很难分辨出两者的区别。猫妈妈也是橘猫，鼻子雪白，眼睛微微凸起，像是近视眼，总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撞上了什么意外。三只宝宝安静地长大，并没有我们担心的健康问题，像是从花果山上下来的，每天一睁眼就开始玩耍，爬枝折叶，爬上爬下，一刻不停。它们开心极了，仿佛世间的烦恼都与它们无关。

第四窝

我们不能像小猫咪一样无忧无虑，越来越频繁的核酸检测、随处可见的阳性病例、一个又一个的封闭小区、越来越严格的防疫措施，让我们的神经越来越紧张，几近崩溃。

每天晚上睡觉时，我们都会庆幸我们的父母和孩子都平安无事。我们的猫也平安无事。

但我们不禁想象：如果我们检测呈阳性，被带走隔离，猫咪们的命运会如何？院子里的三只小猫，没有我们的喂养，就会饿死。不过还好，它们是生存能力强的流浪猫，还有猫妈妈的陪伴。天地广阔，它们总能活下来。养在家里的喵香和兰迪，就稍微难对付一些了，会不会消毒？当然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我们要赶在被带走隔离之前，把它们送走。如果没有人送，我们就把它们放到院子外面，让它们自生自灭，听天由命。

再次成为流浪猫的喵香，以她狭隘的胸怀、一年多积累的脂肪、刻在骨子里的流浪记忆，应该可以应付野外生活。但谁能保证喵香没有因为长期的宠溺而丧失野外生存的能力和斗志呢？而兰迪就更让人担心了。她挑剔的胃口（吃冻干粮时要一口一口喂食）、明显不如同龄猫的跳跃能力、令人担忧的智商，都让人觉得如果她回到野外，一定会死！

我们不禁想问，我们这样溺爱宠物到底该不该，我们到底是爱它们还是爱我们自己，我们对流浪动物的过度关心到底是在帮助它们还是在伤害它们。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们还是没有改变行动——我们不能残忍。我们更频繁地喂院子里的三只小宝宝（它们长高了！）。进入冬季后，我们在小屋里铺了小电热毯，老西每天晚上都用手电筒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小屋的门口，对苗香和兰迪更是一丝不苟。苗香的减肥计划无法实施，“明天减肥”成了我们永远的借口，兰迪还是要人工喂冻干食品，被苗香欺负的时候猫不会埋屎怎么办怎么训练，我们还是要把它抱在怀里，百般安慰。只有在晚上焦虑不安睡不着觉的时候，野训的念头才会格外强烈。太阳一升起，苗香娇嫩的哭声不断，兰迪睁着一双大大的黄眼睛看着你，一切残忍、不人道的计划就轰然倒塌了。

经过2022年和2023年之交的风雨肆虐，一切终于回归平静。虽然我们的父母和孩子感染了新冠病毒，但最终都平安度过了难关。春天来了，三只小猫离开了我们的院子，出去探索世界。喵香和兰迪仍然在打架，但喵香知道要手下留情，必要时会舔兰迪的毛，以示姐妹情谊。但兰迪可能不会领情，会走开。时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喵香的抑郁症状逐渐消失，眼睛又变得明亮起来，看着我们喵喵叫的时候，有千种迷人的柔情。而兰迪已经可以直接跳上床，借助四级跳，可以爬到猫爬架的最高处。但从高高的餐桌上跳下来时，还是有些犹豫和胆怯。

2023年5月中旬，我和老西迎来第一次阳阳之旅时，前年出生的三只橘色小猫中的一只回到了我们院子里，生下了一窝小猫。母猫瘦得惊人，肋骨清晰可见。我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它离我那么近，每天无数次堵在我阳台的门上，不停地叫，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些都是我们养大的孩子。

当猫妈妈第一次把小猫从平台底下带到平台上时，我数了好几遍，有时三只，有时四只，最后定格在五只上面。它们全是三色或玳瑁色，毛色以黑毛为主，黄毛和白毛混杂。其中一只脸色阴阳，一半黄一半黑，像海盗，一只眼睛上带着眼罩。另一只黑脸上有黄色楔形花纹，从额头一直延伸到鼻尖，像被闪电劈中了中间。还有一只全身黑色，像包公。另外两只则是黑黄混杂，眉眼模糊，像穿着迷彩服。在小猫短暂的展览期间，不到一天，其中一只“迷彩”小猫回到了猫星球。怀着复杂的心情，我把它埋在葡萄藤下。

之后的十多天里，小猫们神秘地消失了。也许是我惊扰了小猫们，猫妈妈把它们搬到了平台下面，或者搬到了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偏僻地方？但猫妈妈并没有走远。只要我出现在阳台上，无论我怎么蹑手蹑脚，猫妈妈都会发现。它会迅速从某个地方冲出来，跑到阳台门口，喵喵叫个不停，好像着火了一样。于是我就喂它。它大口大口地吃着，但它还是不满足，一直喵喵叫着吃。它一天能吃十几次，但还是皮包骨。

终于有一天，宝宝们再次出现在舞台上，然而，只剩下海盗、闪电和包公，没有人知道失踪的伪装去了哪里。

第五窝幼崽和它们的母亲

2023年漫长而炎热的夏天，体弱多病的猫妈妈竭尽全力抚养着三只黑宝宝。很长一段时间里，宝宝们都靠母乳喂养，很少吃猫粮。（不像前四窝，它们一从地底下钻出来，好像就练就了锋利的牙齿和铁胃，什么都敢吃，干的还是流质的，荤的还是素的。）每次吃饭，黑宝宝们都过来尝尝咸味，然后走到一边，看着妈妈旋风般地吃光。猫妈妈匆匆吃完，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摊开身子，给宝宝们喂食。海盗总是先到，找到最好的吃食位置，闪电也不甘落后，和海盗一起抢奶头。但长毛的包公总是慢半拍，在妈妈的肚子上拱来拱去，却永远找不到可以咬的地方。 每次猫妈妈要收摊的时候，包公还挂在妈妈的肚子上，依然意犹未尽。海盗是三只宝宝中最先爱上猫粮的，它跟妈妈一样瘦弱，但食欲也很好，每天猫妈妈都会去阳台门口招呼吃的，海盗也会挥舞着旗子吆喝，虽然声音还很稚嫩。闪电紧随其后，表示它并不是袖手旁观。包公总是后退一两米，像是在观看，或是站着加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它都是第一个转身逃走的。

进入秋季之后，小猫们依然没有断奶，即使过了半年，小猫们还是每天缠着猫妈妈要奶，它们很少外出，除了找我们要食物，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任何猎物。而猫妈妈似乎也没有要离开小猫们，开始新生活的迹象。这一家人的反常行为，让作为人类的我们感到无法理解，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用心喂养，导致了它们反常的行为。

秋末，破损的地板终于把我一条老腿压塌了，差点摔伤。我们终于下定决心，把地板拆掉，铺上石板。拆地板那天，我都不敢往院子里看，怕地板下面有无数只小猫的白骨。可老夕看过后说，那里只剩下一块像猫头一样的残骸。等到新的石板铺好，我和夕异口同声地说：明年，我们院子里大概不会再有小猫出生了！

院子铺好之后，猫妈妈和小猫们还是没有离开。不过猫妈妈在外面的时间明显变多了，有时候一两天不回来，我们还以为她回到外面去了。不过她最后还是回家了，有时候会带走一两只小猫。留在家里的小猫们看起来都很郁闷，没什么事做。猫妈妈带出去最多的是海盗，留下最多的是包公。

12 月，老西还是把电热毯放在了船舱里。小猫们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敢进去，宁愿睡在草篮里，没有任何遮挡。然后，海盗不辞而别，一天，两天，一周，两周……我们终于接受了它走丢了（或者死了）的现实。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之后，猫妈妈经常抱着电热毯呆在小屋里。每天早上，闪电和包公都会在阳台门口迎着寒风等着吃早餐。猫妈妈等我送来水和猫粮后，才拖着明显肥胖的身躯从小屋里出来，也学会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猫妈妈和闪电吃喝都很匆忙，包公总是待在一旁，不参与他们的饕餮，总觉得他要成仙了。

一天雪后的下午，我突然发现闪电在吃一只死鸟，它把血淋淋的尸体撕碎，捡起来，扔下，啃起来……包公趴在一米外的花盆上，默默地看着。我拍下这一幕发给了闺蜜，说：太血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