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杰：杞县的无耳狮为何如此神奇？

杞县无耳狮子为何如此神奇？

作者/李文杰

杞县有一首著名的民谣：“牛撞日，狗咬云，无耳狮活麒麟。”“无耳狮”是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雕刻的一对石狮。“牛撞日”、“狗咬云”是这对石狮底座上的精美图案。杞县无耳狮（以下简称“无耳狮”）以其独特的艺术形象和精湛的石雕技艺而闻名，是先民留给我们的宝贵文化遗产，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具有一定的历史研究价值和艺术审美价值。

我用了一年半的业余时间对无耳狮进行了全面的调查研究：查阅了杞县志、新乡市北站区志、石狮研究专著、文物期刊、相关部门内部刊物等纸质资料；通过CNKI、百度查阅了相关网络资料；到杞县南关村、杞县寨星台公园、杞县志办、杞县文物旅游局、杞县宗教局、新乡市凤泉区等地进行实地调查走访，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请教了石狮研究专家、石雕艺人、文物研究与管理人员，了解了石狮的专业知识和文化内涵。下面就无耳狮的基本情况、争议问题及特殊性等进行分析。

1. 无耳狮基本信息

1.石狮子的外观

无耳狮呈蹲姿，现摆放在七贤寨星台公园南门，雄狮在东，雌狮在西。雄狮高282厘米，雌狮高270厘米，两狮身长108厘米，宽76厘米。石狮整体结构严谨，线条流畅，纹饰华丽精巧，气韵十足。头上鬃毛齐卷，身躯纤细健壮，挺胸抬腰，前腿直立，后腿蹲坐，粗尾盘卷于地。石狮佩戴项圈，项圈中间挂有项链，项链两侧各有一只挂铃。

无耳狮的面部雕刻尤为细腻生动，双眼凸出，鼻梁高挺，嘴巴大张，舌头高高卷起。雄狮和雌狮的头均向内倾斜，雌狮面带微笑地注视着雄狮，雌狮脚下的幼崽则以稚嫩的目光回望着母亲，雄狮则目视右方正前方，微微一笑，妙趣横生，威风凛凛。

连接狮子四足的小基座背面雕有花纹，雄狮上雕有“牛抗日”，雌狮上雕有“犬咬云”。小基座下方为大基座，四壁雕有精美的吉祥图案，有云龙、牡丹、麒麟、鹿、兔等。

2. 杞县南关村无耳狮与关帝庙

无耳狮原在杞县南关村关帝庙前，是庙的守护狮。庙的修建背景是什么？2011年庙重建，并刻碑纪念，碑上的铭文沿用了庙原石碑上的内容。 详细原文如下：“重修关帝庙碑文：杞县位于南门外约三百米处，正处南北要道咽喉。据清道光十年《杞县志》载兔子的耳朵有什么作用和特点，此庙为县令刘学言于明万历三十六年（公元1608年）所建。当时杞县连年旱涝灾害，百姓生活十分困苦。刘县令听从风水先生的建议，说朝歌城南北有如一条青龙，因无龙头，不能镇邪，亟需在南门修建一座能镇妖镇魔的关帝庙，以保当地平安。此言一出，刘县令恍然大悟，便规划土地，筹措资金，大规模修建。”

1996年版《杞县志》中的“大事记”一节，证实了“杞县连年旱涝灾害，人民生活困苦”的社会现实。其中记载如下：

明万历十五年（1587年）三月三日下午三点多钟，杞县发生地震，震声如雷，城墙倒塌，房屋摇晃。

明万历十六年（公元1588年）春，杞县发生饥荒疫病，人们甚至相食相食。

杞县明代属卫辉府管辖，距今卫辉市区不足40公里。《卫辉府志·吉事》记载了卫辉历年的灾祸，如下：

十五年，大饥荒。三月初三日，下午三点地震，声音如雷，城墙倒塌，房屋摇晃，饥荒流行。四、五月，大旱。五月，大风。七月，大水，湟、沁水决堤。二十一、二十二日，大风连日，田地庄稼被毁。百姓饿殍。

十六年间，旱灾和疫病严重。

二十四年二月，鲁府门起火，夏季四月，大雪纷飞，秋季蝗虫肆虐，庄稼全都吃光，甚至啃食人的衣服，八月，大雪纷飞。

二十五年，秦水决堤，东、北门溃堤，城半塌，东、西、北门被土堵。

三十四年秋天，蝗虫大批出现，毁坏庄稼。

三十七年，天旱严重，人们在集市上争抢食物，死尸堆积如山。

从以上资料可知，杞县南关村因“旱灾水灾，民不聊生”，便修建了关帝庙，以避灾消难，保佑当地风调雨顺、平安祥和，镇守庙门的无耳狮也就应运而生了。

3. 改变地点

1984年以前，杞县南关村关帝庙大门两侧，均摆放着无耳狮子。

20世纪80年代，我国文物进入“文物法制建设”的历史阶段。1982年，我国颁布了第一部关于文物保护的法律——《文物保护法》。1984年，国务院颁布了《城市规划条例》，规定城市规划应当保护文物古迹。在此背景下，无耳狮于1984年被移至杞县寨星台公园南门外，后又于1995年移至公园南门内，也就是现在无耳狮所在之处。

2. 无耳狮子之争的分析

1. 无耳狮是用什么石头雕刻的？

关于无耳狮雕石的材质，有多种说法：一是白石；二是汉白玉；三是白砂岩。

经过调查，本文确定无耳狮雕刻所用的石材为白砂岩。白砂岩具有表面不稳定、硬度不均、色差大、硬处颜色较深、软处易形成小坑等特点。无耳狮身上不规则的坑洞是白砂岩的典型特征。

2. 无耳狮之谜

关于无耳狮的来源，目前主要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源自鲁王陵或鲁王宫；二说是杞县南关村关帝庙修建时专门定制的。

持第一种观点的人中，有前杞县南关村关帝庙的庙护、前杞县旅游局领导和研究过杞县历史的一位前辈。他们听老人说，鲁王作恶多端，后来官府分了他的财产。当时杞县隶属于卫辉府，南关村关帝庙因为规模大、影响大，所以分配了无耳狮。但对于无耳狮究竟是出自鲁王府还是鲁王陵，他们意见不一。另外，对于“鲁王死后多少年”、“哪个政府”将无耳狮分配给杞县南关村关帝庙，他们也回答不上来。经过研究，本文给出以下结论：

第一，无耳狮不可能是出自潞王陵或潞王府。

原因一：官方文献中没有关于潞王陵和潞王府石狮流失的记载。认为无耳狮来自潞王陵或潞王府的受访者，均是从老人口中得知“政府”将无耳狮“分散”到杞县南关村关帝庙的。如果真是政府行为，官方文献中应该会有记载。不过，新乡市博物馆文物管理科科长何惠璐指出：“官方文献中没有关于潞王陵和潞王府石狮流失的记载。”

原因二：时间不合理。鲁王墓原属新乡市北站区管辖，2004年北站区更名为丰泉区。《北站区志》记载：“鲁王建朱义流墓始建于明万历四十三年八月（1615年）……至康熙末年尚有保护和维护，清末毁于战乱。”

“鲁建王”即指鲁王，“鲁建王朱宜流之墓”即指鲁王陵。以上资料显示，从鲁王陵修建至清末，鲁王陵保存完好，未遭破坏。假设无耳狮来自鲁王陵，最早来到杞县南关村关帝庙应为清末，而此时关帝庙已建有二三百年。作为关帝庙的“配套设施”，门前的镇门狮不太可能是二三百年后从外地运来安装的。更何况杞县南关村关帝庙是时任县令刘学言所建，庙宇被赋予了保佑地方平安的重任，只建庙不雕镇门狮的可能性不大。 我们再分析一下潞王府。何惠禄科长本人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见过潞王府前的石狮，后来狮子被盗了。总之，从时间上看，无耳狮子不可能来自潞王陵，也不可能来自潞王府。

原因三：潞王与关帝地位不符。关羽被历朝历代尊崇之后，被神化，享有“皇帝”的至高地位，被称为关帝。而潞王却只是个太子，用太子的石狮作为关帝庙的守护神，显然不符合常理。

原因四：吕王与关羽的历史形象不符。关羽是忠义的化身，深受人们的敬仰，而吕王则恶名昭彰，在人们心目中完全是一个反面形象。因此，从人的情感角度看，关羽庙不可能用吕王陵或吕王府的东西。

二、无耳狮是杞县修建寺庙时特别定制的。

“关羽是民间对三国蜀汉将领关羽的魂灵崇拜演变而来的民间神祇。”关帝庙的设立兔子的耳朵有什么作用和特点，寄托了人们避灾避难、祈福吉祥的美好愿望。明代，在关帝庙前建镇守石狮已十分普遍。笔者查阅了关帝庙的相关资料，采访了数位石狮研究者和多位庙宇守护人，了解到关帝庙等庙宇前的石狮一般都是专门定制的，很少从其他地方借用。

本研究通过综合分析认为李文杰：杞县的无耳狮为何如此神奇？，无耳狮来自潞王陵或潞王府的说法并不成立，它是杞县南关村关帝庙修建时专门定制的石雕。

3.无耳狮子为什么没有耳朵？

关于无耳狮为什么没有耳朵，有几种理论：

一是雕刻家忘记给狮子雕刻耳朵；

二是雕塑家不愿听到社会的喧嚣，从而表达了“对窗外的世界充耳不闻”的想法；

第三个原因，是雕刻师的雕刻风格，雕刻师习惯这样处理石狮耳朵的问题。

第四，雕刻家故意对雕塑进行改动，以发泄心中的愤怒。即使这些手法被发现，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雕刻家也完全可以为自己辩解。

第五，雕刻这对石狮的石材有问题，雕刻师根据石材本身的特性李文杰：杞县的无耳狮为何如此神奇？，把狮子雕刻成了没有耳朵的。

流传最广的还是第一种版本，齐县寨星台公园管理处也采用了这一版本，并在无耳狮的介绍牌上写道：

无耳狮是明万历三十六年一位能工巧匠雕制的，但因疏忽，没有给狮子雕上耳朵。为了弥补这个失误，工匠在雄狮和雌狮连体底座的背面分别雕上“牛抗日”和“犬咬云”的图案，告诫人们不要随波逐流，要有自己的独创性。

从学术角度，我不认同第一种说法。经调查，该说法是杞县南关村村民口口相传的。但我采访了村里18位60岁以上的老人（其中90多岁1人，80多岁5人，70多岁8人，60多岁4人），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个说法。这其中就包括李秀全先生，他和他的叔父、父亲一起在关帝庙“侍奉”多年。当然，一个说法没有广泛流传，并不能完全否定一个事物或事件的存在。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的第二个原因是，按照常理，在创作一件艺术品之前，必须有计划，在雕刻过程中不可能忘记雕刻耳朵这个人体重要器官。另外，精美的“牛避日”和“狗咬云”图案也应该是雕刻家在开始雕刻之前的整体设计的一部分，而不是“弥补过失”的补救措施。

很多人愿意相信狮子没有耳朵是因为雕刻家的疏忽，或许这个解释更符合人们的乐观和浪漫情怀，这点我可以理解。

我个人比较认同第五种说法——根据石头本身的特点量身定制。这个说法来自石雕艺术家张学英先生。张先生受我邀请，来到杞县寨星台公园现场观看无耳狮。 这里我把他的分析呈现给大家：“雕刻无耳狮的原材料本身就有隐伤，也就是石料有胎带问题。大家可以看到母狮左上方的三处毛结齐齐脱落，就是石料有隐伤的有力证明。雕刻第一步就是要整理好毛料，然后雕刻的作品才有大概的造型。石匠在之后的雕刻过程中发现石料有隐伤，根本没法雕耳朵，雕好了肯定会脱落。这时候怎么办呢？一种方法就是把石狮削低一点重新雕刻。但是这个一般行不通，因为石狮雕多高都有一定的要求，主人也有要求，如果削低一点重新雕刻，就达不到主人的要求了。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怎么处理呢？石匠在耳朵的位置做了一个大包子。 如果没有人问起耳朵，那就没事了。如果有人问起，他可以这样解释，“耳朵藏在发髻里。”这就是所谓的“长得独特，自有道理。”总之，如果我是那个石匠，我也会这样处理这个问题。”

无耳狮雕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在缺乏史料记载的情况下，人们只能猜测石狮无耳的原因，结论也只能见仁见智了。但无论哪一种猜测，无疑都蕴含着人们的思考与智慧。如果雕刻家知道自己的作品引发了这么多人的思考，或许他会非常欣慰。

3. 无耳狮子的奇特之处

1.狮子没有耳朵

中国石狮专家李志刚先生和石雕艺术家张学英先生指出，除了无耳狮，他们所见过的石狮均有雕耳，这从专业水平上支撑了无耳狮的奇特性。“物以稀为贵”，不管原因如何，这对石狮客观上增添了“稀有”和“珍贵”的元素，无耳狮当之无愧。

2. 雄狮和雌狮之间的不对称因素

对称是中国雕塑艺术最基本的表现形式，无耳狮大致遵循了雌雄对称的格局，但其不对称性也十分明显。

不对称首先表现在雄狮和雌狮的身高上，雄狮身高282厘米，雌狮身高270厘米，也就是说雄狮比雌狮高出12厘米。

不对称还体现在雄狮和雌狮的造型上。雌狮和雄狮的雕刻都是头部向内倾斜，但并非“面对面”。雌狮比雄狮倾斜的头部更多，似乎在深情地注视着雄狮。雄狮则不看雌狮，而是直视右前方。雌狮的舌头比雄狮上翘，使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

这些不对称的因素，凸显了无耳狮独特的艺术魅力，同时也体现了明代男尊女卑的社会意识和封建思想。

（三）“牛抗日”和“狗咬云”图案与建寺宗旨相一致

明清时期的石狮日趋形式化、世俗化，其底座上的纹饰也愈发精雕细琢，但这些底座纹饰一般只起到装饰作用。无耳狮底座上的“牛抗日”和“狗咬云”纹饰则一反常态，超越了底座“装饰功能”的局限，巧妙地与修建庙宇的用途联系起来。杞县建县，就是因为当时旱灾频发。为应对旱灾，雕“牛抗日”纹饰，希望牛能抵御烈日的侵袭。为应对洪水，雕“狗咬云”纹饰，希望天狗能咬断云朵。这些形象都显示出雕刻家高超的艺术才华。

被贴上“无耳”标签的无耳狮，在历经无数争议后，愈发魅力无穷，名气越来越大，不仅是杞县的一张文化名片，更是中华文化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作者就职于杞县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