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琴┓╱转帖仓鼠

14.

“进攻朝鲜？怎么进攻？”

李斯平静地表示，只要先把消息放出去，六国若有结盟之意，斩杀即可；若无结盟之意，灭掉韩国即可。

我觉得韩王爷没胆子搞联盟，韩王爷是个废物，我从小就知道，不过李斯的建议毕竟安全，所以我就采纳了。

没想到韩王真的请求结盟，这韩王是真的活腻了，还在绞架上苦苦挣扎，真的不想轻易死去，李斯又皱起了眉头，手指不自觉的掐了一下仓鼠的后背，仓鼠疼得惨叫了一声，他却没有听到。

他冷冷的说道：“汉王任命了一个人。”

“谁啊？”我有些好奇，没想到韩国还有这么一个人。

“韩非。”

李斯行动很快，利用自己在六国安排的探子，收买韩非派来策动联军的谋士姚贾，不久姚贾就投奔了秦国，联军就破裂了。我对韩非越来越感兴趣，尤其是读到《五蠹》的时候，李斯的影子在我眼前闪过。世界上真的有两个人想法这么相似吗？我不相信。

我打算玩得开心点。我还年轻，不着急。

我威胁韩国，如果不想打，就交出韩非。

游戏的刺激让我兴奋不已，可是李斯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皱着漂亮的眉毛，什么也没说。

我不悦，问他：“廷尉有什么话要说？”

李斯冷冷道：“我没有。”

我冷笑一声，他表面淡定，手里的仓鼠却快要被捏死了，我问他：“韩非是你师兄吗？”

他咬了咬牙，扭过头去，“是。”

我拧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别爱他。”

他痛苦地嘶叫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回答：“是。”

“哼。”他扭过头去。

半个月后，韩非来到了秦国。

我第一眼看到韩非，就想杀了他。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看到韩非，就好比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容忍两个自己的存在。

韩非说话结巴，在朝堂上跟我说话的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李斯都翻译一遍，他的天赋很惊人，但更让我恼火的是他和李斯之间的默契。

很久以后，韩非已经去世【丁琴┓╱转帖仓鼠，李斯才告诉我，他们之间，在学生时代，就存在着默契，只要韩非说了第一句话，后面的意思就能全部表达出来。

韩非提出要杀了郑国，我有些生气，李斯轻轻戳了戳韩非的胳膊，我看见了，但是韩非的气势丝毫不减。

那天的会议结束得并不愉快，我把李四叫到卧室，向他抱怨道：“你师兄想干什么？想让我不开心？！”

李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兄弟，你不了解我们国家的情况，我去提醒他一下。”

“哼，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我怒道，“郑国是他派来的奸细，你为什么现在要杀他？难道他不明白吗？他比谁都清楚！你还真是会替他辩解。”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几天，每天开完庭，我都对韩非怒不可遏，甚至有一次韩非还提出要杀了姚嘉，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怒火无处发泄。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人气愤的，真正让我想杀他的，是韩非说的那两个字，在我看来，最该死的那两个字。

“拯救韩国。”

我透过玻璃冠看向韩非，“先生，我深表赞同您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利用您的。”

第二天一早我让李斯和韩非在偏殿等我，吩咐完便走了。我心里想，李斯肯定不想韩非死，所以给了韩国皇子最后一次机会，就看他们怎么把握了。

咸阳连续几天都下了很大的雨，天色一天比一天阴沉，我的心里也有些郁闷，回到卧室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太监来报，说李斯要见他。

“不看。”

我心里越来越冷，吹灭了灯，空荡荡的卧室里更暗了。

15.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

我按约定的时间到了偏殿，雨还在下，我踩在水里，衣服有些湿了。

我的师兄们比我早到了偏殿，面对面站着，韩非拉着李斯的手，李斯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鼻子却是红红的，看样子应该是昨晚淋了雨，着凉了。

我冷哼一声，继续观看他们的表演。

李斯的仓鼠菲菲从袖子里钻了出来，跑到他们手上，可爱地旋转着，李斯温暖地笑着对仓鼠说道：“菲菲，回去吧，别再捣乱了。”

仓鼠仿佛听懂了人的话，开心的叫了一声，然后又爬回了李四的袖子里，韩非一直盯着李四的脸看，直到两个人四目相对，仿佛忘记了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见韩非抬起手，摸到李斯的脸颊上，用一种我永远不会说出口的温柔语气轻轻叫了一声：

“小仓鼠。”

小仓鼠。

一股电流涌遍我的全身，瞬间将我炸成碎片。我真是个傻瓜。我让人找了一只那种品种的仓鼠给李四养。如果死了一只，我就给他一只。但我没想到，这只仓鼠还有这样的意义。

16.

韩非死的那天，雨下得最大。

我让李斯亲手杀了韩非，我阴笑着对李斯说：“韩非子著书五十五年了，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秦朝怎么还留着他呢？”

我没有用“我”而是用“大秦”压制他，让他无话可辩驳。

李斯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道自己是否听到了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应该怎么死，你比谁都清楚，他写的《八大叛徒》你一定很熟悉，不用我提醒你。”

李斯的眼神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但我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声“是”。

窗外传来闷雷声。

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继续道：“我说过，要利用韩非，你们嫉妒他，明白吗？”

被揪着衣领的李斯突然看向我，哈哈大笑起来。没几声，他又移开视线。但还是用无声的语气说：“是。”

我松开他，把他扔到了门口，尖叫道：“我再命令你一次，不要爱上他！”

他瘦弱的身子被我重重摔了一跤，踉踉跄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仓鼠菲菲被甩出了宽大的袖子，摔在地上，惨叫一声。

李斯将菲菲从地上抱起来，塞回袖子里【丁琴┓╱转帖仓鼠，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承诺。”

他回答得很清楚。

17.

据说，那天李斯只是将一种叫做乌头的怪毒放在了韩非面前，就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走出了牢狱。没过多久，牢中的小吏便战战兢兢的向李斯禀报道：“廷尉大人，韩，韩大人，他，他，他，他……”

李斯看了狱吏一眼，狱吏咽了口唾沫，道：“韩非子死了。”

李斯没有任何反应，漠然道：“死了又如何？”

众人都愣住了。李斯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地走进了瓢泼大雨中。任凭撑伞的官员如何喊话，如何追赶世界上活得最久的仓鼠，他都没有停下。

李斯回到府中，手里的仓鼠像是受了惊吓一样不停地叫着，这时我派来的太监也到了大殿。

太监提着篮子，取出竹简，读了起来：

“廷尉李斯，你为我大秦消除了一个威胁，助我大秦统一天下，立下大功，现在我将青色宝物赏赐给你，你务必收下……”

面对这样的讽刺，李斯还算是镇定自若，可当太监打开篮子的时候，他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手里的仓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黑猫从篮子里爬出来，一双碧绿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尖叫的菲菲。

“喵！”

当西域黑猫扑向菲菲时，李斯拼命伸出雪白的手臂，挡住猫的利爪。猫的爪子把他的手臂抓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血痕，却没能救回菲菲的性命。菲菲被猫咬伤脖子，血流不止而死。

“菲菲，菲菲。”他泪水顺着毫无血色的脸流淌，终于露出了虚弱的表情。

太监又道：“大王说判官家里老鼠多，这是西域进贡的一只波斯猫，能为判官解除忧虑。”

“李斯明白了，李斯谢过陛下……太监您赶紧离开吧，这府里不吉利，刚才死了一个人，现在又死了一只老鼠，别把这厄运带回给大王了……”

18.

李斯五天没上朝，我认为他违抗了皇帝的命令。

他犯了欺君之罪，我却无能为力，我命令他不许爱上韩非，可他年少时却违背了我的命令。

第六天，我实在无法容忍李斯的反抗，就亲自去了大理寺，看看李斯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要造反啊！

到了最高法院，我跳下车，正要进去，却见里面的女佣尖叫着冲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她甚至没有因为撞倒我而感到抱歉，只是不停地向前冲去。

我气得加快了脚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边走，一边喊：“李斯！李斯！”

走到一半，我再也走不动了，李家的下人尖叫着跑来跑去，到处都是仓鼠，成千上万只仓鼠在爬，在跑，在叫，到处都是！

我一愣，踢开几只想爬到我身上的仓鼠，准备去找李斯，可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他依旧英俊，下巴微尖，干净的脸上没有胡须，鼻梁高挺，鼻子却小巧精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空洞的眼眸，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一只仓鼠爬进他左边的袖子里，摆弄了一会儿，又从右边的袖子里爬出来。

“陛下您好。”他的目光呆滞，看着我，但又好像看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李斯！你干什么！你是秦朝的首席法官！你以为你是谁！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勃然大怒，冲上前去，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的嘴角渗出了血，还没回过神来，我急得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思！思！快醒醒！”

他声音沉闷，在满屋子尖叫的仓鼠中几乎听不见，“陛下，这里老鼠太多了，那只波斯猫肯定被塞死了，还请陛下原谅。”

我突然很想哭，摸摸他瘦削的脸颊，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要的是秦朝的首席判官李斯，一只破猫算什么，没事的……斯，你别再留着菲菲了，我不忍心看你难过，你能不能醒过来见我一下？”

李斯看着我，然后慢慢的凑到我的怀里。

“陛下，我想当宰相。”

我紧紧的抱住了他，“好好好！首相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愿意，王后的位置也是你的！”

我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心跳加速，满怀期待和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仓鼠全部跑走了，尖叫声也消失了。我在一片寂静中仔细聆听，生怕错过他的回答。

外面的雷雨好像已经停了，否则我不可能听得这么清楚。

我知道、听到这个答案世界上活得最久的仓鼠，我可以安心地微笑。

“陛下，毁灭朝鲜吧。”

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