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只兔子

I：抑制精液

我不知道兔子是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他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排便，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昵称。

它的个头很大，最重的时候有8.3公斤。黑白相间的皮毛是标准的苔原伪装，被称为“雪中寻梅花”，卷起时就像一个足球。这两点（身高和皮毛）表明它可能是温带和寒带交界处的一种野兔的后代。它的血统有点混乱，脸型像垂耳兔，鼻子短，眼睛又大又圆。

我们把碧晶捡了起来。它来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只大兔子了。我们不知道它多大了。我们不知道它以前的主人养了它多久。这是一只神秘的小动物。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也许，因为它的皮毛上有黑白相间的牛纹，所以它以前的主人给它取名为“花”？

是不是因为他有一双如龙眼般黑亮的眼睛，原来的主人就给他取名为“圆圆”？

由于他性格温顺，他的前主人可能给他取名为“好孩子”？

嗯，这些似乎都不重要。只是一只兔子的名字。

它的前主人是谁？他在哪里工作？他担任什么领导职务？他持有多少股票？当金价波动时，他是选择做多还是做空？他有多少套房子？他的孩子是否在私立涉外小学上学？

这些问题看上去比较重要？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它们不如在我忍住精液之前那么重要了。

那么什么才是重要的呢？我突然感到一丝恐慌。他整天睡在书架下的垫子上，我在他旁边疯狂地写作，但我只是看上去比他更忙，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我可能就像博尔赫斯在《圆形废墟》中说的那样，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二：会议

第一次遇见北京，是在一个秋日。老婆路过一个小区的路边，看见几个江西人在捡破烂，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交谈。三轮车上放着一个废旧的微波炉，两捆报纸之间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笼子，北京静静地坐在里面。拾荒者们等着享受晚上的兔肉火锅，北京则等着成为晚上的兔肉火锅。天色很阴沉，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之人的盲目冷静。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身材瘦削。当他的妻子看过去时，他给了她一个冰冷而无助的眼神。

老婆心头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样。她丢下五十块钱，拎起笼子就跑。她跑进大学宿舍，拾荒者追了上去。也许是想多敲诈点钱，几个闲散的保安赶紧过来拦住他。她躲在宿舍里，兴奋地笑着说着，感觉自己像个劫富济贫的侠义小偷。

她抢走的是未来六年的幸福和永恒的回忆。

三、幸福

幸福的意义是什么？兔子想得太少，人类想得太多，双方应该有共同的想法。

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兔子的幸福感到底是什么？吃一顿好饭无疑是幸福感的首要条件。下面是憋精的食谱：

兔子饲料。日本琴兔牌提摩西草兔子饲料，嚼劲十足，口感酥脆。我在写《见物论》这本书的时候，擅自把兔子爱吃的兔子饲料写成了美国爱宝牌。其实这两个字只是读起来比较朗朗上口而已。美国人就是倔。兔子饲料颗粒按得硬硬的，硬到牙缝里，还有一股莫名的腐臭味，只能招来憋着精子的人翻白眼。

馒头。把白馒头按西安羊肉汤馒头的做法掰成小块，用力捏紧，结实有嚼劲。

蔬菜水果。杭州冬天吃的青菜，当地方言叫“艾普头”，叶子厚如绒毛，人和兔子都爱吃，每年十一月后大量食用。一次吃半个苹果，切成丁，一次一片。后来从街边一只大黑兔那儿学了个菜谱。把毛豆剥了皮，一顿吃一小碗或半碗。

脱毛膏、维生素、木瓜丸，这些其实都是保健品，但在他眼里都是零食，这是分类学和统计学上错误的世界观……算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保健品，他的身体才一直很好。

茶叶。他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对吃茶叶上瘾了，这是兔子很文艺的习惯。他有一只特制的哥窑小碗，泡功夫茶能把半碗茶叶都吃光。

甜食。包括旺仔包子、无印良品棉花糖等。这确实是个错误。兔子对甜食没有抵抗力，我们不要养成吃甜食的习惯。当它老了，牙根开始出现龋齿，但它的牙齿还没有完全腐烂就死了。

我想不出他除了吃东西还有什么爱好。兔子几乎每个月都会发情，发情时会绕着人的脚转圈，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嗡嗡声，像成年男子压抑的咳嗽声。对于性压抑的问题，我们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就算我是他的神，我也没本事冒着家里兔子数量增加到三位数的风险给他一只母兔。

IV：控制精液的说明

抚摸兔子，它那丝滑、闪闪发光的皮毛看上去像假的，除了漂亮之外，没有调温功能，有两个专用电炉，冬天24小时不熄火，夏天不肯走出空调房，春秋换毛季更是灾难，空气中弥漫着它的毛，衣服上盖着一层白色的毛，地面就像美国西部的荒野，毛自动缠成一团，凄凉地滚来滚去。

正在欣赏的兔子。从侧面看，他的眼睛圆溜溜的，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从正面看，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有毛茸茸的额头一百万只兔子，让他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兔子可以一辈子不洗澡，但并不脏，每天照顾自己的时间超过五个小时，这或许是某些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动物谨慎的习惯所致，它们的皮毛被阳光晒热，散发着清新的香气，就像冬天妈妈在阳台上晒的被子，平静、温暖而又疏离。

兔子念珠。我们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眼睛周围的熊猫斑点，有助于他小憩。我们抚摸他的眼圈需要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而且要双手同时进行，不能同时看书或玩手机。打发无聊时间的方法就是默念《菩提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般达到“不浊不浊”他就会入睡，达到“能灭一切苦”他就会稍微调整姿势，睡得更深。

聪明的兔子。他能自己上厕所，到新地方也能准确识别厕所地漏。很多人为此大惊小怪。其实这可能只是猎物动物谨慎的本能兔子可以吃馒头吗，就像洁癖一样。他有点爱炫耀，经常在公共场合翻滚、侧卧，引得围观者尖叫，有时还能为自己挣得半块饼干或一颗糖果。

旅行兔一百万只兔子，去过深圳、厦门、安徽芜湖，坐过一次飞机，参加过多次长途自驾游，看过多次艺术展。

V：分别

2015年11月16日，一个寒冷的冬夜，雨夜里，毕静离世，死因是衰老导致的器官衰竭。他离世时，我们守在他身边，亲吻他，不停地和他说话，直到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我们郑重地和他告别，踏上这次最伟大的旅程，这一次没有我们的陪伴。分离只是一瞬间，但在此之前是一段漫长而幸福的相依时光，在此之后，爱的记忆将永远留存。你是最好的宠物。

他干净利落地离开了，冷静而勇敢地离开了。

泪水中，我仿佛听到精子在和我们说话。直到今天，我耳边还经常响起他的话：

“谢谢爸爸妈妈，我过得很幸福。”

今晚回家后我们再喝一杯吧。

六：一百万只兔子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漫画，名字叫《效率专家爸爸》。故事里的爸爸在墙上画了一千条横线和一千条竖线，并告诉孩子，如果他有这些格子那么多的钱，他就会成为百万富翁。这两千条相互交织的线条，给孩子们一种无比瑰丽的直观印象。

小孩问：“那你有一百万美元吗？”

爸爸回答说：“我没有。但我宁愿有一百万个孩子。”

春日的阳光很灿烂。在古典的、无声的、凝固的时光里，我仿佛看见那个忍着精液的身影转身走进卧室门，一如既往的平静、若有所思。我感觉他还在这个房间里，他没有离开，我感觉自己很幸福。这种幸福就像水一样，无穷无尽。人的一生，总有一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我走进卧室，他正轻声地睡在我身后床边看不见的角落里。微风吹起窗帘兔子可以吃馒头吗，窗外的阳光像薄纱一样洒进来，房间里的每一件家具都闪闪发光。窗帘外，宝石蓝的、万里无云的天空明亮耀眼，像一道光的洪流。

我没有一百万美元。

但我宁愿拥有一百万只兔子。

后记：

梁超新书《挽歌：论文明的负面审美气质》的封面和扉页，是一片毛茸茸的背景，这是兔子的毛，代表着百万的爱。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宠物兔子。正如我曾经收留它一样，对于这只一生无所事事的小动物，我如今刚刚为它布置了一个家，一个缠绕着过去参差不齐的回忆的时光之巢。那个夏天有空调，冬天有炉子，零食吃不完的家。这个家里装满了天上的星星，永恒的回忆和不朽的英雄。”（《挽歌》后记）

-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