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14万只山羊，还说是为了生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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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架直升机上的枪手手持霰弹枪和半自动步枪，开始清剿地面，茂密的植被不利于空战，于是配备有猎犬和卫星定位系统的“地面游击队”将他们逐一击溃……

如此大规模、专业装备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杀山羊。

伊莎贝拉岛上的山羊 | 加拉帕戈斯保护区

这是伊莎贝拉计划，一个在加拉帕戈斯群岛进行的生态修复项目。这个项目的主要目标是消灭整个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所有山羊。但是山羊做错了什么？

山羊清除计划

这不是一个“随机”的杀戮计划。

加拉帕戈斯群岛位于东太平洋，伊莎贝拉岛是所有岛屿中最大的。海洋的隔绝赋予了加拉帕戈斯群岛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从而演化出了许多独特的物种。当达尔文乘坐小猎犬号路过这里时，他被岛上的生物多样性所震惊，并重新思考物种的起源。一百多年后，加拉帕戈斯群岛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第一个世界遗产。

加拉帕戈斯海狮（Zalophus wollebaeki），最小的海狮，位于圣克里斯托瓦尔岛 | Diego Delso / Wikimedia Commons

这一“捕杀计划”也得到了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批准。

1999年，伊莎贝拉计划启动，旨在测试在平塔岛、随后在圣地亚哥岛和伊莎贝拉岛消灭山羊的可行性。

清除计划通常从地面狩猎开始，随后进入文章开头描述的空中狩猎阶段。然而在这场漫长的混战中，幸存的山羊变得越来越警觉，开始躲藏在洞穴和崎岖的岩浆裂缝中以逃避追捕。此时，乘坐直​​升机四处飞行或动用大量人力去寻找那些隐藏的山羊就太“划算”了。人们想到了一个更有效的方法——释放“犹大山羊”。

一只戴着无线电项圈的犹大羊。犹大羊是驱赶低密度种群中山羊的常用方法，但枪声和反复的“独处”可能会影响它们的心理健康 | pestsmart.org.au

山羊是群居动物，当它们脱离群体时，会主动寻找同伴。“犹大羊”法正是利用了山羊的这一特性。工作人员先挑选几只“叛徒”，给它们戴上无线电项圈，然后将它们放生到岛上。人们只需通过项圈找到“犹大羊”，然后顺着线索就能找到躲在角落里的其他羊。一无所知的“犹大羊”会被放回岛上，继续重复“被迫背叛同伴”的过程。

但仅凭这一点还不够，一只完美的“犹大羊”不仅要主动寻找同伴，还要自动吸引同伴加入自己的阵营。于是，科学家们想出了一个新方法。在伊莎贝拉计划中，研究人员对一些母山羊进行绝育，并通过植入激素来引诱躲藏的公山羊，迫使它们长时间处于发情期。这种特殊的雌性个体被称为“玛塔·哈里”山羊，这个名字取自一战期间著名的双重间谍女间谍。

玛塔·哈里，1906年｜莱奥波德-埃米尔·罗伊特林格

生态杀手被带到岛上

2006年，伊莎贝拉项目基本完工，耗资1000多万美元，消灭了14万多只野山羊。平塔岛、圣地亚哥岛和伊莎贝拉岛北部相继宣布无山羊，岛上只剩下一些“犹大羊”继续监测。除了山羊，这个项目还消灭了猪和驴——这些动物都是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入侵动物。

岛屿生态系统独特但往往较为脆弱杀了14万只山羊，还说是为了生态保护？，入侵哺乳动物是其崩溃的罪魁祸首，而山羊又是最具破坏性的入侵者之一。

山羊非常有韧性 | Josh Donlan

山羊是非常不挑食的食草动物。它们不仅吃树叶和树上的各种草本植物，还会吃掉落在地上的荚果，甚至吃树皮。即使树叶中含有其他食草动物不爱吃的物质，山羊也能享受其中。通过攀爬和践踏，它们还会抑制树木和草地的再生。

不仅如此，山羊还具有很高的繁殖潜力，母山羊6个月大即达到性成熟，在不受到外界控制的情况下，其数量每年可增加75%。

加拉帕戈斯群岛原本没有山羊，17-19世纪捕鲸人和海盗将山羊带到岛上，山羊食物充足，又无天敌，繁殖迅速，到1990年代，加拉帕戈斯群岛上已有25万只山羊。

山羊被带到加拉帕戈斯群岛后迅速繁殖 | 赫芬顿邮报

山羊种群的爆发式增长，使所到之处森林、草原遭到彻底破坏，造成大面积生态退化，加拉帕戈斯群岛许多特有物种濒临灭绝，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进化了数万年的生物，很容易受到入侵物种的威胁。

加拉帕戈斯象龟

加拉帕戈斯象龟的生存也因山羊的入侵而陷入危险。

加拉帕戈斯象龟是加拉帕戈斯群岛独有的标志性动物，属于陆龟属，是龟类中最大的一种，体重可达400公斤，野生个体的平均寿命超过100年。为了适应不同岛屿的环境差异加拉帕戈斯象龟，加拉帕戈斯象龟进化出多达15个物种，但其中2个物种已经灭绝，其余所有物种仍在ICU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

孤独乔治是一只平塔岛加拉帕戈斯象龟（Geochelone nigra abingdoni）| Mike Weston / flickr

“孤独乔治”大概是最著名的乌龟了。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平塔岛加拉帕戈斯象龟。巧合的是，平塔岛正是山羊清除计划首次试点的岛屿。1971年，动物学家在平塔岛上发现了乔治，当时岛上的植被已经被山羊几乎完全破坏。伊莎贝拉计划之后，平塔岛的生态逐渐恢复；但被转移到研究站繁殖的乔治却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后代。2012年，乔治去世，平塔岛象龟物种宣告灭绝。

山羊灾难的影响在伊莎贝拉岛阿尔塞多火山以南的森林地区最为明显。每当旱季到来加拉帕戈斯象龟，浓重的湿雾便沿着火山外缘吹起，落在树上的附生植物上，液化成水，滴落到地面，在树荫下形成浅浅的水池。陆龟唯有聚集在这片珍贵的树荫下的绿洲中才能生存。然而当山羊吃掉附生植物后，水池便很难形成，陆龟在旱季便再也没有了宝贵的水源。

2004 年，加拉帕戈斯群岛，一群山羊围着一只巨型乌龟。| Mark Moffett / Minden Pictures / Corbis

在人类抵达加拉帕戈斯群岛之前，巨龟种群数量曾达20万至30万只，是现在数量的10倍。它们被17至19世纪的捕鲸者和水手视为长途航行的极佳鲜肉来源，还被用来提炼石油——虽然人类现在不这么做了，但只要羊、猪、驴等入侵物种还在，加拉帕戈斯巨龟就只会一天天走向灭绝。

一场持久战

在伊莎贝拉计划之前，加拉帕戈斯群岛就曾发生过山羊屠杀事件，第一次有记录的系统性屠杀发生在1971年；30多年来，13个岛屿上的山羊被屠杀，总共有大约20万只山羊被杀，包括伊莎贝拉计划期间。

然而，移除并不意味着结束：一些当地渔民对附近水域的捕鱼限制感到不满，利用山羊作为“武器”来威胁政府和加拉帕戈斯国家公园。据记录，至少有九起故意重新引入山羊的事件，根据 2009 年的数据，再次移除这些新种群的成本约为 27 万美元。

2004 年，当地渔民举着标语抗议，威胁要将山羊引入费尔南迪纳岛（该群岛中唯一一个没有食草动物入侵历史的大岛）| 参考文献 [1]

生态系统的修复是一个极其复杂和艰难的过程，清除入侵物种仅仅是开始。为了未来恢复本土物种的种群，需要长期持续的保护工作；为了防止旅游业的爆发式增长带来更多的入侵物种和环境破坏，需要出台相关政策；随着加拉帕戈斯群岛本土居民人口的增加，当地自然资源的压力也随之增大。如何在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找到平衡点，是全球环境保护面临的难题。

在物种正在加速灭绝的今天，我们有时不得不关注哪些物种还有被拯救的希望。幸运的是，2021年，加拉帕戈斯象龟的总数量已经恢复到约6万只，原生植被也在恢复——虽然远不如往日的繁华，但这也是令人鼓舞的开始。

圣地亚哥岛山羊移除计划前后对比 | Marc Party & GNPD

伊莎贝拉计划是历史上规模最大、最成功的生态修复工程之一，它是政府、当地居民、生物学家、社会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结果，是建立在数十万只必须清除的无辜入侵动物的基础上的。

加拉帕戈斯群岛上，对抗入侵物种的战争仍在继续。尽管代价巨大，但人类必须为我们的过去和子孙后代承担责任。

我们不能剥夺子孙后代继承我们自然遗产的权利。

日历女孩有话要说

今天5月22日是国际生物多样性日。

入侵物种是威胁生物多样性的因素之一。外来物种的引入表面上似乎增加了一个地区的物种多样性；然而，一旦外来物种适应了新的环境，缺乏天敌，就可能成为“入侵物种”，侵占本土物种的生存资源，甚至最终导致生物多样性的减少和生态系统的崩溃。

除了入侵物种，栖息地减少与破碎化、过度捕捞、农业单一栽培、基因污染、气候变化等因素也影响着生物多样性。保护生物多样性不仅可以留住更多的物种杀了14万只山羊，还说是为了生态保护？，还可以通过这些物种之间的相互联系，维持生态系统的平衡与稳定。

正如今年“国际生物多样性日”的主题所暗示，保护生物多样性就是“构建生命共同命运”。

参考

[1] Carrion V, Donlan CJ, Campbell KJ, Lavoie C, Cruz F (2011) 加拉帕戈斯群岛全岛修复：降低入侵哺乳动物根除计划的成本和再入侵风险。PLoS ONE 6(5): e18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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