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野生动物日：“每只乌龟都有一个故事”

3月3日是第九个“世界野生动物日”。

初春的北京刚刚感受到一丝温暖，但在延庆区北京水生野生动物救助中心的院子里，室外的鱼池还结着冰，室内冬眠的海龟还没有醒来，科普展厅里却是一片冰冷。不对外开放，整个庭院很安静。

李波的电话仍然占线。 他是野生动物保护科科长，负责接收北京地区需要救助和领养的水生野生动物。 电话的另一端是来自其他地方寻求帮助的警察、游客、野生动物爱好者和饲养员。 他们有被“救”或捡起来的鱼、乌龟、大鲵、乌龟。 仅2021年，救助中心就接收了26类400余只水生动物。 经过鉴定和体检后，进行分类饲养。

其中，大部分是人工饲养的，有的被废弃，有的被“放生”，还有的被用于盈利。 不管怎样，他们已经在救援中心安顿下来了。 但李波和他的同事并不希望这里成为这些动物的最后家园。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驯化，他们让其中一些回归野外。 去年，八只海龟在有隔热措施的航空转运箱里进行了长途旅行。 到达海南岛后经过一个月的适应，他们游回南海。 其中一人已在救援中心生活了八年。

2017年，李波和同事在密云区遥桥峪水库采集捕获三文鱼。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每只乌龟都有一个故事

王鹏华今年40岁，从小就是个海龟迷。 他一开始是在农贸市场上看到它们，后来在家里养了十几只。 他研究它们的品种、习性和生活环境，治疗它们的疾病，甚至饲养它们。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爱上海龟。 在别人眼里，这些家伙整天沉默寡言，很难与他们交往，但在王鹏华眼里，他们的外表和气质各不相同，和他们相处你必须要有耐心。 现在，王鹏华仍然养着乌龟。 作为北京野生水生动植物救助中心救助饲养部的一名工作人员，即使是在海龟大部分冬眠的冬季，他每天也要照顾几十只海龟。

检查完龟缸后，他一眼就能看出哪只乌龟“状况不好”。 “如果一只喜欢游泳的乌龟突然停止了活动，或者一只安静的乌龟突然在角落里翻来覆去，我们需要观察它一段时间，看看它是否受到了咬伤或其他问题。” 每个龟缸的剩余水量、水质、温度也是观察的重点。 不同的龟品种需要不同的环境，喂食频率需要根据季节进行调整。 “冬天它们活动量较少，新陈代谢水平也较差，所以我们不能给它们喂得太频繁。”

冬眠的海龟不能在没有任何照顾的情况下睡觉。 王鹏华每两天都会对他们进行一一检查。 所有的情况他都知道，包括哪些人醒了，哪些人换了位置，哪些人身体不舒服。

很难像小时候那样给每只乌龟起名字，这里的乌龟太多了。 但从他们进入中心到离开中心，他们都有自己的代码，一般不会被提及或看到，只是方便注册和管理。

每只乌龟都有一个故事。

上个月，李波接到一对姐妹的电话，她们说家里不能再养乌龟了，想把它送到救助中心。 经鉴定，发现是人工饲养的珍珠龟，体型较大，贝壳直径达30厘米。 严格来说，它不属于中心救援对象的范畴。 但姐妹俩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们告诉李波，他们的父亲从小就养着这只乌龟，已经快三十年了。 现在父母去世了，房子要卖了，乌龟无处可去。 姐妹俩哭着说要为这个特殊的家庭成员找一个好归宿。

最终，李波接受了珍珠龟。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人们在路边购买“野生”的红耳龟和鳄龟，然后将它们送到救援中心。 事实上，这些海龟基本上都是人工饲养的，被不法分子利用来牟利，但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无法拒绝救助海龟的好心人，也不忍心让海龟四处流浪。

一些海龟被热心的市民在护城河或公园湖泊中捡到。 “放乌龟下水可不是闹着玩的。”李波说。 这些“放生龟”不仅包括不会游泳的乌龟，还有一些是“入侵物种”，一旦进入河流、湖泊就会对原生环境造成破坏。

至于海龟，大部分都是公安部门“解救”的。 海龟是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 李波介绍，我国唯一具备养殖海龟资质的地方是广东惠东海龟自然保护区。 这里饲养的海龟是国家资源，用于科学研究。 它们不能在市场上流通。 私人饲养和出售海龟是违法的。

警方“救助”的海龟被送往北京野生水生植物救助中心。 新京报记者 张静书 摄

为野生动物寻找家园

除了海龟之外，最常见的救助对象是大鲵，又称中华娃娃鱼。 救助中心的一条“老牌”中华小鱼身长1.5米，重60多公斤。 自2003年救援中心搬迁至现址以来，他就一直在这里，而且比这里大多数工作人员的资历都高。

李波表示，这些大鲵基本上都是人工饲养供食用的，不属于国家保护水生野生动物。 曾经有一个人送给他们一条大鲵，说是别人送给他的，但他舍不得吃，也不愿意保留，只好把它送到救助中心。 “这样的案件我们都接受，不然这些小家伙能去哪里呢？”

有些人甚至赠送活鳄鱼作为礼物。

救援中心科学馆内，10多平方米的玻璃房间里，空调不停地运转。 一条1.5米长的鳄鱼停留在温暖的灯光下，张着嘴一动不动，注视着玻璃外鳄鱼标本的眼睛。 冬季对于它来说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季节。

这条鳄鱼去年被送往救援中心。 它是人工培育的杂交品种。 它的大多数同伴都被食用或制成皮革制品，因此它们不被视为野生动物。 几年前，它们一度作为宠物很受欢迎，但随着它们长大了，很多主人都想放弃了，直接告诉李波：“我们不能把它们扔到外面，所以我们必须把它们送到这里。”

北京野生水生动植物救助中心接收的鳄鱼目前单独饲养在中心科普展厅内。 新京报记者 张静书 摄

2021年2月，新调整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以下简称《名录》）扩大了水生野生动物保护范围，《名录》收录水生野生动物8类294种。 新增国家二级保护水生野生动物有地龟、花龟、闭壳龟、双爪龟等，同时新增红海龟、绿海龟、玳瑁、丽龟等。龟科龟、皮龟科棱皮龟晋升为国家一级保护水生野生动物。

按照规定，未经许可禁止饲养此类动物。 已养殖但未办理法定手续的，须在2021年6月30日前申请相关行政许可，或捐赠给北京市水生野生动物救助中心等渔业主管部门指定的接收单位。

《名单》发布后，来电纷至沓来，其中大部分是市民主动为家中的海龟寻找合法栖息地。 2021年全年，救助中心共接收26个品种400余只动物，是往年数量的4倍。 其中以龟类居多，而《名录》中的猪鼻龟又名二爪龟，占了大多数。

现在，救助中心海龟养殖区的圆形水族箱都用网隔开，每个“隔间”深约半米、长一米多，只能容纳一只猪鼻龟。 李波表示，猪鼻龟性格可爱，比较容易饲养，近年来受到龟圈很多人的追捧，但实际上它并不是中国本土物种，生性具有攻击性。 救援中心突然出现了太多“好战”的家伙，工作人员不得不将水族馆隔开，繁殖区变得局促。

生活在北京野生水生动植物救助中心的猪鼻龟。 新京报记者 张静树 摄

从“放手”到“回归”

许多送来海龟的市民都依依不舍，表示海龟已经陪伴了他们很多年。 不过，目前他们无法证明这些海龟来自合法的养殖渠道，所以只能“放手”。

王鹏华理解这种感觉。 大学学习动物科学后，他对动物的感情从单纯的喜爱，到细心的研究，再到保护它们的渴望。 后来，他去市场时，如果看到有人非法出售保护野生动物，他就会私下向公安部门举报，接受调查。

作为北京龟界的“神级”专家，王鹏华近年来在接收动物时能够感受到公众的变化，“越来越尊重自然规律”。 王鹏华高兴地看到，曾经被当作玩物的动物现在得到了保护，拥有了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救助中心救助驯养繁育部负责人魏凯表示，被饲养员“放走”后，这些动物最好的归宿就是被救助中心再次“放生”。 他介绍，农业农村部几乎每年或每两年都会根据相关平台统计全国各地救助中心登记动物的状况，并在适当的时候集中释放原本属于自然的野生动物。 。 2021年1月，救援中心的8只海龟报名参加。 经过内外体检、长途南下、集中饲养观察，他们终于回到了南海。

2021年，北京野生水生动植物救助中心将海龟放回南海。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放生”的路上，海龟们不得不独自在水族馆里旅行。 王鹏华的心情是不安、不舍、担忧、兴奋、自豪。 其中一只海龟已经在救助中心生活了8年。 虽然它生活在救援中心的“别墅级”水族馆里，但它的深度只有两米多，它的家乡是整个海洋。

一个月后，救助中心收到消息，8只海龟全部通过考核，成功放归南海。 有的还配备了微定位系统，供国家进一步跟踪研究海洋生物和海洋环境。

大鲵也正在尝试放生。 虽然中心接收的大鲵大部分出生在养殖场，但魏凯发现，北京周边的山区也有一些适合大鲵生存的环境。 例如，延庆区于都山的河道、湖泊中有很多适合大鲵栖息的洞穴、石洞，近年来，他们尝试将一些体型中等、健康的大鲵放归溪流中。于都山。

“放生”后，工作人员一时找不到大鲵的踪迹，心灰意冷。 “看来实验失败了。” 但一两年后，游客传来好消息。 有人告诉公园里的工作人员，他们在山涧里看到了大鲵。 “这说明大鲵能够熬过北京冬天的严寒，放流成功了。”魏凯说。

北京野生水生动植物救助中心位于延庆区大鱼树镇。 新京报记者 张静树 摄

水体生态改善，鱼类自然“回归”

每年5月至9月，救助中心科技站对外开放预约。 展区分为几个部分。 除了活的龟、鱼、大鲵等两栖动物外，还有标本和图解，还有海关部门没收的走私野生动植物标本和皮制品。

每年接待的数万名游客中，大部分是延庆区的青少年和儿童。 李波觉得，一方面孩子们把这里当成一个水上动物园，另一方面他们也在试图告诉孩子们，这些动物有的正在消失，有的甚至已经灭绝，都应该是地球的一部分。

这些并非李波个人的直观感受，而是有数据支持的。

李波说，根据现有数据和近年来调查研究统计，历史上北京自然分布的野生鱼类有70余种。 根据北京市农业农村局（原北京市农业局）2012年发布的《北京市二级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其中17种为保护鱼类。

但以怀柔区怀沙河、怀九河和房山区拒马河两个水生野生动物保护区为例，2004年有关单位初步调查发现的鱼类数量只有1996年普查时的一半。 李波说，原因有很多，包括河水断流、水环境破坏、过度捕捞等。

除了活体动物外，北京野生水生动植物救助中心还存放有关部门查获的非法野生动物标本。 新京报记者 张静书 摄

野生水生鱼类是很容易被忽视的物种。 在大学学习水产养殖之前，李波认为溪流中没有物种差异，只有大小差异。 调查的难度也很大。 每年夏天，他们都要在室外水域“蹲”至少一个月。 很多受保护的鱼类只有指尖大小，但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来看，一个物种的灭绝，即使减少，也是整个生态失衡的开始。 “保护和救援刻不容缓。”

2010年以来，救助中心选择细鳞鲑、多鳞白鲷、斑眼鱼等相对易饲养、适应性强的品种进行引种、驯化、繁育。 11年来，累计投放鱼苗82.05万尾。 2017年，李波和同事对两地鱼类进行新一轮调查时发现，鱼类种类数量比2004年增加了50%。

此外，在密云区姚桥峪水库，救助中心自2012年以来已放生鲑鱼苗超过20万尾。水库管理员告诉李波，在水库渔船的渔网里不再难找到鲑鱼苗，捕获的最大的重达2公斤以上。 为了摸清水库中鱼苗“沉淀”的情况，李波和同事于2017年在水库采集了24条鲑鱼鱼苗，其中最大的一条长30厘米，重410克。 从鱼鳞来看，该鱼是2014年放流到水库的。

物种数量逐渐恢复，鱼苗放流后能够“安家”繁殖，是环境生态恢复的体现。 李波上次视察怀沙河和怀九河是在2021年12月。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两条河在冬季枯水期没有停止流动。 “2021年夏季雨水较多，北京河湖生态整体好转，鱼儿自然会‘回来’。”

（因受访者工作需要，文中王鹏华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张静淑

编辑刘谦

李立军校对